第0369章 沧海桑田(1/ 2)
听闻曹奇突如其来的怒喝,赵佗一时之间,竟不知该如何作答是好。
在萧延、曹奇二人赶到长沙时,赵佗早已经凭借在长安朝堂的人脉,拿到了关于二人的第一手资料。
对曹奇,赵佗不敢说有多了解,但对于酂文终侯萧何的嫡长子萧延,赵佗却敢拍着胸脯说一句:比我更懂萧延的,只有长安御史大夫属衙!
与汉初绝大多数二世侯一样,萧延在能力上,只继承了父亲萧何的一小半才华。
虽然远不至于到‘纨绔子弟’的地步,但评价一句‘中人之姿’,应该不算太过勉强。
与此同时,萧延又继承了绝大多数开国二世侯的脾性。
说好听点,叫‘敦厚长者之姿’,说难听点,就是老实憨厚,天真可爱。
对付这样一个看上去年纪不小,实际上连长安城都没出过几次的二世侯,对已经年过七十,亲眼见证过秦统一天下的强盛、二世在位后的灭亡,以及楚汉刘项争霸,汉得秦之失鹿的赵佗而言,自然是不在话下。
呃,原本。
原本不在话下···
对于萧延可能提出的质问,赵佗早就做好了无可挑剔的腹稿。
如必然会出现的‘为何称帝’‘为何行文用制’‘为何出入乘坐黄屋左纛’等问题、可能会出现的‘为何不敬天子’‘为何行贿陆贾’等等,赵佗都做好了看成完全的准备。
但赵佗万万没想到的是:被自己下意识忽略的毛头小子曹奇,刚见面就扔出了一手王炸!
南越王宫,乃至于都城番禺有没有问题,赵佗心里一清二楚。
——何止是有问题?
问题简直大了去了!
准确的说,曹奇方才的指责,并没有说到点子上。
因为赵佗的南越王宫,并没有刻意参照秦咸阳宫的布局。
如果说,赵佗在上百年的人生中,有没有真正服过谁,那最没有争议的,无疑便是秦始皇帝嬴政。
无论对谁不恭敬,赵佗都不可能做出丝毫有损始皇帝威严,对始皇帝不恭敬的事。
但问题,远远比‘南越王宫酷似秦咸阳宫’要来得严重。
——因为整座番禺城,就是几乎按照二比一的比例,完全仿照汉长安城建造出来的!
同样的斗字状,同样的多河流环绕,乃至于同样的布局:北半城为民众聚集区,南半城为王宫。
如果只是这样,番禺城还不足以成为赵佗‘心怀不轨’的罪证。
——都城的形状,和王宫所在的方位而已,根本说明不了什么。
问题的关键,就在于赵佗此时,正呆立着的南越王宫。
在长安,城南被西南角的未央宫,以及东南角的长乐宫所占据大半;两宫之间,还有供朝臣贵勋居住的贵族聚集区:尚冠里。
而番禺城,同样采取了‘王宫位于西南角’的布局不说,还效仿未央宫高于城外数十丈的地势,以高丘为地基建成!
若非番禺城东北角,是几处皇家御园和花园,而非是空置的‘太后居所’,只怕刘弘到了这南越王宫,一觉醒来,都要以为自己在长安城、在未央宫内!
一座与首都一样的王都、与皇宫一样的王宫,对于一个割据诸侯而言,意味着什么?
如果双方实力对等,这就意味着自备,意味着心虚。
但在如今,汉室坐拥神州大地,带甲百万,南越却割据岭南一隅,连百越都无法统一的情况下,这样的举动,无疑是再确凿不过的罪证。
若是在后世的漫画中,此时曹奇脑袋上,就会顶着一个蘑菇云,上面写着:赵佗这王八蛋,是想过一把天子的瘾!
再加上赵佗之前行文用制、出入称警,甚至于称作黄屋左纛的前科,这样的猜测,无疑是确凿到了包青天都无法翻案的程度。
——赵佗之心,路人皆知!
但曹奇终归只是贵勋之后,而且还是含着金钥匙,在父祖的宠溺下长大的三世侯。
即便手握正义,曹奇也很难和赵佗这样的老狐狸抗衡。
曹奇意料之外的质问,确实让赵佗狠狠惊诧了一把。
但也仅限于‘惊诧’,还远不至于到‘惊恐’的地步。
只片刻之后,赵佗便调整好了状态,再一次摆出了那副惶恐老人的姿态。
“天使,天使此言,寡人万不敢从之!”
“南越王宫,乃先南海都尉任嚣所督建;便是这王都番禺,亦为百越之民称之为任嚣城。”
“后任嚣物故,百越之民苦于无主,寡人便只得表奏高皇帝,以言明此间之事···”
说着,赵佗便颤巍巍的低下头,从腰间解下一枚两寸见方的金印,双手递到胸前。
“此,便乃高皇帝当年,御赐寡人之南越王印。”
“今高皇帝驾崩,已十岁有七;寡人无时不刻谨记高皇帝遗训,万不敢行谋逆之事啊~”
“还请天使明鉴,还寡人清白之身,待寡人百年,也免以发覆面,无颜面会高皇帝驾前···”
毋庸置疑,赵佗这番答复,完全是漏洞百出,逻辑完全不通,甚至毫无可信度。
番禺城是任嚣建的,这个还能勉强理解——毕竟是前秦的南海都尉,岭南的封疆大吏,花点心思经营一下自己的治所,也还在情礼之间。
但这南越王宫,也是任嚣建造的?
——要知道赵佗,是华夏历史上第一位南越王!
在赵佗之前,华夏大地从来就没有出现过‘南越王’这个名词,也从未曾出现过以番禺为王都的割据政权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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